生命的复活
——台湾垦丁礁林公园写意
□郑 流
台湾垦丁礁林公园，古老而新鲜。园中的珊瑚礁，林立雄奇，凹凸磷峋，千姿百态。斑驳的岩层，镂刻着岁月的履痕。修造的步道，顺着自然，纵横交错，恍若奇特的迷官。浩瀚的热带雨林，枝繁叶茂，春深如海。在阳光明媚的苍穹下，园林象鬼斧神工雕塑在巴士海峡与太平洋分界点上的一颗巨大的翡翠宝石，熠熠生辉，把台湾最南端的岬角点缀得绮丽多姿。它的沉浮沧桑，揭示着生命的神奇和永恒。
礁林公园，原是一片充满神秘而诱人的海底珊瑚礁世界。据海洋生物科学家考究，珊瑚礁是由珊瑚虫营造起来的。大自然的建筑师——古生代奥陶纪就一直繁衍至今的珊瑚虫，它们从海水中攫取浮游生物和海藻等食物，用经过消化、分泌出来的一种石灰质，在石质高地上建筑起珊瑚礁，人们称它是浪涛的宫殿。一块业已形成的半斤重的珊瑚石上，就有二千五百个珊瑚虫聚集在先辈的遗骸上繁衍。为了不断地攫取食物和向上追求阳光，它们就像树木一样，不断地抽枝发芽，向两旁和海面伸展，越伸展便越高大，成为足与龙宫媲美的五彩缤纷的世界，成为隆起水面的可供人类居住的巨大岛屿。这种让世界注目的神奇景观，是千千万万珊瑚虫，毫不慑服于大自然严酷的威力，从不畏惧大海的阴森恐怖、危机四伏，众志成城，代代相继，冲破周遭的局迫，发展壮大起来的。它们带着满身的咸涩，破海而出，拥抱阳光，展现出斑斓的生活长卷。置身于它们面前，我们无法不为其弱小而强大的生命所震撼，我们无法不为其永不凋竭的力量所震撼。正是众多的反复的死亡，众多的反复的新生，才能赢得发展壮大走向成熟，走向自由，走向永恒。
岁月磋跎，沧海沉浮。一次激烈的地壳运动，把那片珊瑚礁抬升为陆地。经过时光的熔铸和雕塑，经过人工的建造，成为神奇而美丽的礁林公园。无数的海底生命消亡了，无数的残骸造就了礁园丰厚肥沃的土层，新的生物得以生长。园内，林木茂盛，枝柯相交，浓荫如盖，鸟儿啁啾，独特的高位珊瑚礁植物和热带海岸植物就有一千四百多种。最为奇特的是茄冬巨木。它的根系发达，围绕着礁岩生长，树干中空，中心多为死细胞，只有支撑而不具输送功能，靠树皮韧部和木质部输送着养份和水份，四季常青，生机盎然，历经数百年依然屹立，绿映蓝天。还有一种听起来令人惧怕的树，它自甘淡泊，不愿招蜂引蝶，取悦于人，避开白天的燥热，在夜里绽开美丽而芳香的花朵，推开了春天的大门。当时，土著初民称之为“魔鬼树”。“万物都应拥有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应拥有把握与自己生存相适应的时机”。大自然在安排生死时序时，规定它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开放。只要正当其时，只要是好花，何在乎于白天黑夜呢?也许土著初民由于蒙昧和神化的想象，把它勾勒成魔鬼。看来，天使与魔鬼也有一念之差。热带雨林中常见的攀援植物和寄生植物，种类繁多，依附在树木躯干上生活，乐哉!悠战!山间、路旁、礁石缝隙里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导游的义工不时地告诫着，要小心提防毒蛇。也许蛇怕阳光，更怕人类，都隐没在密林深处了。
登上最高的瞭望楼顶，可俯视园林，饱览秀色。海风阵阵拂来，浓密的枝叶随风摇曳，绿浪荡漾透迤，与大海连接，绿在一起，蓝在一起，碧绿如梦，连蔚蓝的天空也呈现翡翠般的色泽。在三月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礁林公园更显得空明澄澈，流泻着漫山晶莹的绿色的光明，更显得苍老而鲜活的灵性美，蕴育着无限的生机。事有可鉴、理有可通，自然界的事物，也给人们以深刻的启示：生命有在天崩地塌般的断裂中消亡的悲壮，也有在风和日丽般的愈合中神奇复活的伟大。不是吗?被誉为海中花园的珊瑚礁消亡了，又在陆地孕育出一片秀丽的充满生机的热带雨林和奇花异草；被埋葬了亿万年的森林，鲜活的生命化成了煤，而燃烧的煤，它的生命依然光彩夺目，万物还依靠它的光和热生长，延续生命；沉浮在漫漫时空的人类，一代又一代流逝了，而淀积下来的不朽的智慧和灵魂，照耀着一代又一代人走向光明。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一个事物是为另一个事物的出现而存在的。当它消亡了，另一个事物就会诞生。在形体的形式下消失了，而又在思想的形式下复活。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血泪创造的，只要是美好的，即使被摧残得通体鳞伤，被埋葬了一万年，也要复活。
夕阳挂在远西的天空。这时的礁林，层层绿漪灿烂着霞光，如一首璀璨的诗，一幅绮丽的画。顿时感到：一种对宝岛热爱的情怀，一种源远流长的历史的激动，一种华夏儿女的祈盼，被呼唤出来。我把它摺成一叶风帆，航向岁月之海，化作衔石填海的精卫。
2001 年春草于台湾
2001 年夏修改于湛江
[ 郑流，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政务之余，以诗文雕塑人生。作品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诗刊》《南方日报》《羊城晚报》《作品》《湛江日报》等报刊发表。著有诗集《燃烧的人生》《生命的选择》中英文对照版《郑流短诗选》，散文集《斑斓时空》《远方无涯》《走向大地苍生》（散文、诗歌两卷本）等。有作品编入《广东散文精选》，诗集《燃烧的人生》获湛江第五届文学艺术中篇一等奖。散文集《远方无涯》荣获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特发荣誉证书。曾三次获得全国青少年“中国精神”“中华正气”和“做新世纪主人”读书教育特别指导奖。1999年获全国绿化奖章，并获颁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