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树》教学设计中的几个问题
沈 大 安
在《阅读教学设计》这一讲结束的时候，我们要求老师们为《去年的树》做一个教学设计，并且在课堂上实际教学，再对这个教学设计的得失成败作出反思。许多老师不仅及时完成了作业，还出现了许多很有创意的设计。老师们的敬业态度和进取精神令我钦佩。
第四期简报上选载了6位老师的教学设计，总体上说较好地体现了课改精神，但也有一些问题可以研究。这里提出五个问题跟老师们探讨。
一、文本的多元解读和教学的主导倾向
《去年的树》是日本童话作家新美南吉的作品。这位作家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写童话和诗歌，1936年大学毕业后，因病一度失业，后来才谋到一个中学教师的职位。他的第一本童话集1942年问世，可惜第二年他就去世了，年仅38岁。也许跟他的身世有关，读完《去年的树》，留给我们的是一份淡淡的忧伤。这篇童话和某些主题先行、意思直白的作品不同，作者只是把一个故事娓娓道来，并没有明确告诉读者他想说明什么道理，内中的意蕴就全凭我们自己去体会了。
当今时代，文本解读的观念已经发生变化。《语文课程标准》提出“应该重视语文的熏陶感染作用，注意教育内容的价值取向，尊重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独特体验”。老师和学生从这个童话中读出了小鸟的信守诺言、珍惜友情，读出了大树的自我牺牲、无私奉献，读出了对伐木人乱砍树木的愤慨，读出了对人和自然和谐发展的感悟……这些多元解读，价值取向积极健康，应该说都是可以的。不过我们又要看到，作者写作总有他的主导倾向。一篇课文的教学时间有限，我们不可能对多方面的感受充分展开，所以，我们在对作品多元解读时，还得考虑教学的主导倾向。
细细品味《去年的树》，一种哀婉动人的心绪会萦绕在我们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究竟是什么打动了我们的心？《去年的树》是一个关于友谊的故事，但它的构思却与众不同：故事刚交待了鸟儿和树的友谊，树就从故事中退出了。作者的叙述主线完全落在了鸟儿身上，让鸟儿信守诺言，去追寻树的踪迹。故事的结局让我们心灵震颤鸟儿找到的已经不是当年枝叶繁茂的大树，而是朋友的躯体点燃的灯火，尽管这样，鸟儿还是对灯火唱起了歌。这个故事打动我们的不只是鸟儿的信守诺言，而是一种生死不渝的友谊。当友谊超越了生死的界限，就成为感人肺腑的永恒情怀，成为巨大的精神力量。我觉得这是这个童话人文内涵的主导倾向，它有别于其他歌颂友谊的课文，具有独到的教育价值。
山东威海环翠区的一位老师说：“有人可能认为这篇作品的主旨在“环保”上：要爱护树木，保护树木，不应该乱加砍伐。但我以为作为文学作品，这篇童话更为重要的，在于非常生动地叙写并歌颂了人与人之间存在的深厚的爱意、纯真忠诚的友谊。”这位老师还认为：“诚信这个词是为了契约社会而最近提出的，在教育中已经用得太滥。我认为在有关情感的范畴内都不适合用这个词。答应妈妈回家吃饭不是诚信，在路灯下等隔壁班的小女孩一起回家不是诚信，而是情感的牵挂。小鸟对着灯火歌唱着，树变成火柴，这是有形的，可是当变成火光，就是无形的，小鸟为什么还要歌唱？由此我想起了季札挂剑的故事。……小鸟和季札一样，对着不可触摸的，已经飘逝的火光唱歌，明明知道它已经不会回答了。这是尽心，这是牵挂，这是深厚的爱意，这是纯真的友谊，这是对自己的爱负责。”我觉得这位老师对作品的人文内涵作了比较深入的思考，对“这一篇”教材特有的教育价值把握得比较准确。
二、课文导入和课件使用
教学这样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很多老师希望精心设计一个开头，把学生导入课文的阅读。成都武侯区严琨老师用两篇“鸟儿的日记”导入，贵州盘县肖策老师用歌曲《小燕子》导入，天津刘学丽老师和郑州李艳玲老师用鸟儿和树对话的画面导入，都动了不少脑筋，努力创设情境，激起学生的阅读兴趣。
郑州金水区李春玲老师的做法，单刀直入地告诉学生我们要读一个鸟和树故事，让学生尽快接触文本。我觉得如果课文的背景离开学生的已有知识和经验不是太远，课文导入完全可以简单一些，不一定都要创设情境。因为每一个儿童面对一篇适合他阅读的故事，都会有一种阅读期待，希望了解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等等。《去年的树》文字明白晓畅，对四年级的大部分孩子来说，阅读并没有什么障碍，导入就不妨像李老师那样简洁明快。
有的老师想用多媒体课件导入，比如做一个鸟儿和大树在一起的flash课件激发学生的兴趣。这样做当然形象生动，但我们必须考虑“投入”和“产出”的效益：做一个flash课件需要许多时间，它对学生阅读这篇课文的兴趣能提升多少？如果作用不大，就不值得花那么多力气了。
有的老师告诉我，这种课件有现成的，有的软件公司把课文做成了动画，不需要自己那么辛苦去做。就算这样，也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教学课文时使用动画好不好？我的看法是，阅读教学中一般不宜使用动画，原因是可能会削弱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感受和想象力，降低学生对阅读文本的兴趣。当今世界，受到现代视听设备的猛烈冲击，儿童喜欢看影视而不喜欢阅读是一个普遍现象。如果连阅读课也由看影视代替，那么儿童的阅读能力还怎么培养呢？不过，动画片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比如学完课文，让学生给动画片配音，配上解说词，学生兴趣盎然，也是一种积累和运用语言的实践活动。
三、朗读和表演
老师们做的教学设计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以读为主”，几乎没有出现那种“情节分析”式的提问。严琨老师的设计把朗读和想象结合，肖策老师采用人物对话的分角色朗读，刘学丽老师让学生在朗读时拓展想象，还用了“采访”的方法，都颇有新意。
有的老师采用了表演的方法，我觉得对这一课来说要慎用。因为这篇课文基调比较忧伤，如果表演不到位容易引起学生发笑，反而冲淡气氛。如果要表演得好，准备又费时，不如采用分角色朗读的方法。分角色朗读也不能只让几个学生读，要尽量让全体学生有练习机会。课文中有几个角色，鸟儿的话比较多，其他人物都只说了一次，如果安排五六个学生分别读不同的角色，多数学生只是听其他同学读。建议同桌两个同学分角色读，一个学生读鸟儿的话，一个同学读其他几个人物的话，然后轮换，练习的密度可以加大。
李春玲老师在一个环节上采用了引读的方法，她有一段教师“引”的话：
“鸟飞越千山万水，千万里地追寻大树，那颗疲惫的心……
经历一个漫长寒冬的分别，鸟的那颗想念的心……
知道树被砍倒，切成条，做成火柴，那颗忧伤的心……
即使朋友化成火柴，也要找到他，那颗坚定的心……
近了，更近了，大树朋友越来越近了，那颗迫切的心……”
这段话声情并茂，十分感人，我们从中看到教师良好的文学功底，对教学语言作了精心设计。我觉得这样的“引”，最好视班级和当时课堂的气氛而定。如果课堂上学生对课文的情感体验已经相当到位，这时“引”可以推波助澜，把情感推向高潮。但如果学生课文尚未读熟，情感也没有充分投入，就难以体会老师精心设计的排比句，有的学生甚至没有听清教师在说什么，“牵”的痕迹过于浓重。所以，这样的预设最好能根据课堂的实际进程决定用和不用，不宜简单搬用。
天津刘学丽老师安排了复述故事的环节，值得提倡。复述能让学生吸收、内化和再现课文的语言，对学生的语言发展有很大的作用。像《去年的树》这样的童话，文字流畅，情节性强，是很适合复述的。
四、小练笔和字词练习
练习是课堂教学重要的组成部分。练习必须精心设计。这次作业，很多老师根据童话的特点设计练习，引导学生发挥想象，做“小练笔”。像严琨、肖策等老师设计的鸟儿对着灯火说心里话，威海环翠区老师设计的伐木人来砍树时，大树会说什么，刘学丽老师让学生从大树、伐木人、作者等中选一个来写，练笔的“点”都选得很好，学生可以充分想象，有话可说，无论对加深课文的熏陶感染还是提高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都会有效果。
“小练笔”的时间安排有两种做法：一种是穿插在阅读过程中，像读到鸟儿对着灯火唱歌，就让学生写写鸟儿的心里话，通过“补白”的想象，体会作品中人物的内心世界。另一种是在阅读结束后，像写写伐木人来砍树时，大树会对伐木人说什么，可以起到复习巩固，总结提升的作用。如果安排在总结阶段，我建议采用分层作业，有不同的难度，学生可以选择一个。如：
a 伐木人来砍树时，大树会对伐木人说什么？想一想，写下来。
b 读完这个故事，我们有很多话要对鸟儿说。先说说，再写下来。
c 鸟儿飞到南方去以后，大树经历了哪些事？让我们自己来编一个《去年的鸟》的童话吧！
下面是一个小学生的作业，我们可以看到孩子创造的潜力是很大的。
去年的鸟
杭州师范学院附属第一小学401班 吴鑫雨
一棵树和一只鸟儿是好朋友。鸟儿站在树枝上，天天给树唱歌。树呢，天天听着鸟儿歌唱。
日子一天天过去，寒冷的冬天就要来到了。鸟儿必须离开树，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树对鸟儿说：
“再见了，小鸟！明年春天请你回来，还唱歌给我听。”
鸟儿说：“好的。我明年春天一定回来，给你唱歌。请等着我吧！”鸟儿说完，向南方飞去了。
北风呼呼地吹着，树叶像一只只飞舞的黄蝴蝶飞向大地，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下雪了。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到大树上，不一会儿就盖住了他的脸，盖住了他手臂，天可真冷呀。
一个冬天的早晨，一群伐木工人扛着锯子和斧头来到了树林，他们要砍一批树运到厂里去做火柴。沙沙的电锯声在树林里回响，一棵棵大树应声倒下。大树看着这一切，心里非常焦急，他希望能逃脱噩运。但是，冰冷的电锯还是架在了他身上，大树哀求工人：“大叔，求求您，让我留到明年春天吧！让我再和小鸟见上一面吧！这是我答应她的呀！”但大树的哀求无济于事，伐木工人根本听不到。大树被锯了下来，装上车运到了火柴厂，他被切割成一块块木板，最后做成了一根根戴着小红帽的火柴。
一个春天的夜晚，小姑娘拿出最后一根火柴，点燃了油灯。灯火照亮了整个屋子，暖暖的，小姑娘在灯下看起书来。这时，一只小鸟飞来了，停在窗台上。她的脸色是那样憔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灯火看呀看，慢慢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小鸟的眼里滑落下来，接着小鸟在窗台上低婉地唱起了歌……灯火终于认了出来，那不是他的好朋友小鸟吗？她真的飞回来给我唱歌了。灯火连忙对小鸟说：“老朋友，你别难过，我是大树，我已经变成了一根根火柴。今天你能来看我，为我唱歌，真是太美妙了……”小鸟似乎明白了灯火的意思，含着泪，唱得更起劲了。
唱完了歌，小鸟又对着灯火看了一会儿，就飞走了。
这一课很少有老师设计字词方面的作业，这是个欠缺。对中年级学生来说，字词学习还是非常重要的。尽管这一课生字不多，但还是有一些要提醒学生注意的地方，如 “融”的字形和意思，“伐”和“代”是形近字等。环翠区的设计中有听写的练习就比较好。必要的抄写、词语运用等练习也需要安排。
五、第一课时和第二课时
《去年的树》一般教学两课时。从老师们的作业看，有的安排不太匀称：比如第一课时只有揭题、初读课文、学习字词三个环节，时间没有充分利用，第二课时的任务很重；也有的第一课时已经基本完成了整课的教学任务，第二课时只是“炒冷饭”。教学内容最好合理切分，避免轻重失衡。
就这篇课文说，有两种思路可以考虑。
一种是以阅读为主，用少量时间练笔。第一课时除了初读课文和学习字词外，细读课文的前面部分。可以读到“分别”，着重体会树和鸟儿在一起的快乐。第二课时读余下的部分，感受鸟儿和大树生死不渝的情谊。
另一种是第一课时以阅读为主，基本上把课文读完，第二课时以复述故事和练笔为主。采用这种做法，第二课时要有大半节课的时间让学生动手写作，并且在课内讲评、反馈。也可以先写，然后创造性地复述故事。这种设计板块大，教师需要有较强的调控能力。
威海环翠区的设计中有一个给课文分段的环节。虽然《语文课程标准》没有提出分段的要求，但分段作为一种阅读方法还是有它存在的价值。像这一课故事情节的发展阶段性比较明显，通过分段帮助学生理清线索，不失是一种可取的做法。分段没有统一的标准，学生只要言之有理就应该得到肯定。
郑州李春玲老师安排了一个课外读物推荐的环节，介绍学生读新美南吉的作品，也可以读以友谊为主题的童话、故事等，把课文阅读和课外阅读结合起来，是很好的做法。
教无定法，但教学又是有规律的。希望老师们从《去年的树》这一课的设计和教学中悟出一些新课程阅读教学的规律，改进自己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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