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寻梦者
——论九十年代后王安忆小说的英雄情结
陈
奕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江苏南京210097)
摘要:本文试以王安忆九十年代之后所创作的《叔《乌托邦诗篇》、《纪实与虚构》、《伤心太平洋》、《长恨
叔的故事》、《乌托邦诗篇》、《纪实与虚构》、《伤心太平
歌》、《遍地枭雄》等数部中长篇小说,都洋溢了一种共
洋》、《长恨歌》、《遍地枭雄》等数部中长篇小说为例,从同的情绪特征或说是创作倾向——英雄情结。这种“英
自我意识的彰显、自我身份的认同、命运的探寻三方面
雄情结”关涉了作家自我身份和价值的认同,而作为整来阐释其作品所表现出来的“英雄情结”.并分析该情
个“英雄情结”底色的“孤独与追寻”又与王安忆的童年结形成的内在根源。在此基础上,笔者试探寻王氏“英
经验、心理需求密切相关。沉郁底色的内里指向的是一雄情结”背后的真正内涵及独特的审美价值——孤独
种向彼岸涉渡却又无法逃脱永恒孤独的宿命意识。
与追寻。
一、英雄情结的具体表现
关键词:英雄情结追寻
自我认同
孤独匮乏
(一)自我意识的彰显:文化英雄的解构与重塑
《叔叔的故事》中,王安忆采用“套层”的叙述方式
九十年代之后,王安忆所创作的《叔叔的故事》、
书写了一个“自欺欺人、华而不实的英雄形象”。①叙述
相对弱化的乡村干部处在复杂而微妙的社会矛盾漩涡
之下。《山月不知心里事》中的容儿,其思想更进了一中心.进行着艰难的奋斗与搏击。其中前者包括朴实农
步.已不仅仅局限于一己的生活,而是开始思索如何在
民的崛起、乡镇f部的落魄、农村能人的出现以及乡村农村联产责任制下,改变人人只关心自己的小家而不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161在周克芹刻画的处于时代变
关心集体这个大家庭的现实状况。
革中的农民形象里,这些方面均有所表现。其中,尤其文学是反映生活的。周克芹运用手中的笔把丰富是在“农村能人的出现”与“乡村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多彩的农村农民生活变成从形式到内容都深刻反映社方面,体现得更为明显。
会变革时代变迁的作品展现在世人面前,通过农民农大量的农村能人的涌现。周克芹的小说中,~大批农
村生活中的平凡小事,描绘了人物的命运、成败浮沉,村新人是其作品人物形象塑造的侧重点之一。这类新人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细微变化,写出了人物在时代发展主要有两类.一是普通农民,一是基层干部。无论是哪一中的思想与行为的转变……时光流逝,周克芹依然将种类型,他们都热爱农村,扎根农村,渴求用自己的双手作为一位在创作上有自己特色的、有代表性的地方作建设新农村,改变农村落后、贫穷、愚昧的生活面貌与状家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况。如:《许茂》中的金东水、吴昌全;《秋之惑》中的华良玉;《山月不知心里事》中的明全;《桔香,桔香》中的马新参考文献:
如;《饯行》中的罗子华……作家在描写这些能人时,总是[1]严家炎.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北京:中国
通过人物在社会现实或变革面前的心理、行为与思想的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
不同表现.刻画人物在时代中所体现出的个性与特征。
[2][13]周克芹.八十年代农村题材展望.当代文
乡村妇女意识的自我觉醒。在周克芹的作品中,女坛.1984.6.
性形象一直是引起人们注意的一个方面。作家既关注[3][14]周冰,周克芹.关于如何反映当前农村生活农村女性的传统美德.更注重展现她们在时代面前的的通信.当代文坛,1985.1.
新变化。从《许茂》《写意》《勿忘草》《绿肥红瘦》《山月不
[4][5]周克芹.面对乡土的文学.当代文坛,1988.4.知心里事》一路看来.农村女性的思想、行为都闪烁着
[6][10][11]崔志远.乡土文学与地缘文化.北京:中时代的光辉,留下了时代的印痕。《许茂》里,四姑娘这国书籍出版社.1998.
个离婚的女子,几次被生活逼到了自杀的路上,其中固f7]陈继会.中国乡土小说史.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然有其自身的原因.但社会和时代这个大环境的逼迫社.1999.
也不可忽视;到了《写意》里,拥有属于三个爹的四个孩[8]周克芹.中国当代作家传记丛书——周克芹.北
子的单身农村妇女吴金凤.尽管被人骂为白虎星、克夫
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命,但她依然鼓足勇气,面对生活.勇敢地追求属于自
[93[123刘绍棠.乡土文学四十年.文化艺术出版己的权利与幸福。到了《勿忘草》和《绿肥红瘦》中,芳社.1990.2.
儿、小青母女,都已经学会在现实生活中依靠自己、而[15][16]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创作之初.首
不是如传统农村女性那样,依靠丈夫生活,依附于男人
都师范大学学报,1982.3.
163
者“我”通过“叔叔”与文革、妻子、两个女人、儿子大宝这四层关系的演进。揭破了“叔叔”高尚道德操守背后的虚伪与鄙陋,逐步将文化英雄的神圣光环消解殆尽。
“叔叔”回避了一切会唤醒他骄傲和脆弱灵魂的故事,在那段“所有敏感,骄傲,灵魂不肯妥协和圆通的人都自杀了”⑦的岁月里,“叔叔”活了下来,其顽强的生的意志背后的麻木与妥协消解了知识分子崇高而魁伟的英雄形象。而大姐与小米,这两个分别指向灵、肉两极的女人,又共同消解了外表有若高傲的雄鹰、内里却行同腐朽的乌鸦的文化英雄.直指其虚伪孱弱的灵魂本质。“叔叔”与大宝的父子关系更是彻底撕下崇高伟岸的英雄面具的关键一环。原本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在“叔叔”与大宝之间却演变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悲壮的“弑父”大战后,“叔叔像个英雄一般”.“极有骑士风范”,然而这英雄气魄与骑士风范所指向的.竟然是自己无助而柔弱的儿子!这种不着痕迹的反讽.正是对传统的英雄式的知识分子的“祛魅”.击破了高悬在知
识分子头顶的神圣光环!
《乌托邦诗篇》是王安忆本人相当推崇的作品,也是一篇难得的洋溢着激情的篇章。小说以“套层”的结构,将“我”对“他”的怀念及追忆与“我”个人起伏矛盾的创作心路交替展开,有类一部意识流电影,又似一场心灵的对话与精神的漫游。“在黑暗来临的时候。能够照耀我们的.只有精神的光芒。”@‘‘他”于“我”而言就是“精神的光芒”,引领“我”在写作困境中的一次次突围。他身上带有信仰之光普照的忧患意识.他是以抗拒的态度来改造世界、想要创造一个新天地的先驱者:同时
他是有坚定信仰、不随波逐流、“知其不能为而为之”的
勇者;他还是刚正不阿、悲天悯人.执著于艰苦卓绝的
事业的理想主义者。在王安忆饱含激情的笔下。“他”是
一个高大而魁伟的文化英雄。
“叔叔”和“他”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如果说“叔叔”
是物质的、负面的.是被作家全力解构的,那么“他”在
作家的笔下则是被着力重塑的,“他”的身上承载的是这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与升华。这种解构与重翅彰显了作家的自我意识,以及知识分子对精神家园的执著追寻与坚守。“我”与“他”之间的精神呼唤与回应
指向了王安忆“苦心孤诣营造着的精神之塔”,‘地彰显
了她对庸常琐屑、浮华享乐的世态风气的抗衡。
(二)自我身份的认同:重建母系/父系的家族神话在《纪实与虚构》中,王安忆采用“复调”的叙述模
式,将具有极强个人色彩的生命经验加以重组,并与对
家族历史的宏大追述有机融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如波澜壮阔般畅达。她刻意“弃父从母”。⑤从母系这支血脉向上求根溯源,这种对女性的抬升与拔高,正是她一再强调的无根无由,因找不到自我身份认定而苦闷的
最直接反映。但历史自有书面记载以来,女性总被排斥
在历史之外,因此在她所敷衍的家族谱系中,女性的身份与地位仍要通过男性的权威来得以昭示。于这点意
义上讲。王安忆具有很明显的英雄情结。如王德威所
言:“她又是势利的,写家史既然是装点门面.哪能不拣好样儿的往自己筐里扔。”@/J、说中.她对那些崇高而壮美、骁勇而英武的英雄有着不自觉的敬慕之情。在历史的故纸堆里,王安忆找到了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柔
164
然”族.将其作为家族历史的缘起;家族的兴衰在她有史有据的精心选择中。走过了几千年的历史。由汉魏,历唐宋。经明清.至民国,庞大的家族神话有类一部腥风血雨的英雄演义.历史的洪流与家族的变迁统统汇入江南小镇“茹家漤”,在这里,王安忆见证了家族最后的传人。
作为《纪实与虚构》姊妹篇的《伤心太平洋》,则是~部感情饱满的父系家族史。小说以太平洋战争这一历史事件作为回顾整个家族奋斗史的宏阔背景。在叙述父亲辗转于南洋、上海和根据地的来龙去脉时.又插入小叔叔的成长经历及其为国捐躯的英雄事迹。小叔叔同父亲一样.是血性的汉子。他的身上流露着浓郁的诗意气质和理想情怀。但他沉默温婉的外表下。蓄积着
火一样的热情,铁一般的意志力。洋溢在他胸中的不可
解释的“血骨的源流”.⑦支撑着他不断地为了正义、为了民族事业而奋斗。如果说父亲是在明处。以自己激进的方式开展爱国救亡运动。那么小叔叔则是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冷静地融人民族事业的洪流。
在精心构建的家族谱系背后是王安忆对于自我身
份认同的迫切需求,对于家族纷纭往事的历历细数.正
是对“我是谁”、“如何成长”命题的刨根问底。而王安忆对家族英雄的追慕与迷恋也伴随着她对自我身份的寻找与失落、发现与建构。
(三)对命运的探寻:平民英雄的书写
《长恨歌》中,王安忆一改之前以第一人称“我”的叙事角度,书写了一个女子与一座城市的纠缠关系。整
个小说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叙述了王琦瑶早年的传
奇经历.成为“沪上淑媛”后。沦为政界要人李主任笼中的金丝雀,过着荣华却空虚的生活。这段30、40年代旧上海的繁华梦以其避居坞桥作结。然而王琦瑶的心是一颗地道的上海心.她终究还是要回到里弄的平常生活中。小说的后两部分,叙述了解放后重归上海寄居平
安里的王琦瑶的El常生活以及她同多个男人间情义冷
暖的瓜葛和孽缘。
在命运的旋涡中,王琦瑶是“孤独”的,这种“孤独”熔铸于她在情爱声色中的不断追寻。在这个人与城的
故事中,自始至终贯穿着屡败屡战式的坚韧生存,及对
寻希望的平民女子——王琦瑶。她的身上闪着平民式
的英雄主义光辉。
王德威在<上海出租车抢案>中称《遍地枭雄>“是
”。王安忆在小说中描写了
劫诈骗营生的“枭雄”.记
录了他们一路流亡的经历、见闻和各自的过往与故事。
大王是王安忆着力刻画的人物。他的身上打着末路中有贬,扬中有抑。尽管身份定位上,他是一个劫匪.几白的边缘,在另一种生存法则下,做着离经叛道的匪事。无望之希望的追求与执著。这个坚韧生存、于无望中追
~本不折不扣的‘路上’小说~群流亡于城市之间、操着抢英雄的标记。王安忆对大王的定位及态度是复杂的.褒
个小喽罗的带头大哥,但在性格上.大王被塑造成一个集睿智、雄辩、机敏、深刻、神秘于一身的传奇式人物。他跳脱出曾经常规的生活轨道,在都市里浪游。行走在黑但最终历经游历与辗转,进入荒凉深山的废墟后.他犹如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犬作着困兽之斗。大王终究只是一
个平民式的末路英雄——群徘徊在社会暗处、价值失
落的、在虚妄中寻求生活出路的边缘人的写照。
二、英雄情结的根源:自我认同的需要
古罗马阿波罗神庙里有这样一句箴言:“认识你自己!”从很大程度上说.作家的写作正是这种自我认同的母题的具体实践。“我是谁”的追问正是作家对于自我身份认同和价值追寻的起点。自我认同的强烈内在需要正是王氏英雄情结产生和形成的内在动因与心理机制。
自我认同关涉心理的焦虑与创伤性经验两个方面。(一)心理的焦虑:精神性匮乏
作为六九届初中生的王安忆在一次访谈⑧中曾喟
叹.六九届是没有理想,没有信仰的一代,“在刚刚渴望求知的时候,文化知识被践踏了;在刚刚踏上社会需要理想的时代,一切崇高的东西都变得荒谬可笑了”。啾
她的言辞中,流露出一种难于自我定位的精神性焦虑。及一种对时代所造成的匮乏的无奈。因此,王安忆曾将自己的写作归诸一种“六九屑初中生”的历史与文化宿命。或许正是出于作为六九届初中生的心灵匮乏而导致的自卑与焦虑.王安忆将“六九届初中生”看作是缺
乏神话庇护而又渴望庇护的一代.而她的带有极强个
人体验的书写与庞大却缜密的虚构,成为这种缺失的
庇护和做“好孩子”的愿望的达成。
在带有精神性自传的《鸟托邦诗篇》中,“他”被王安忆视为精神世界里的灯塔.凝聚在他身上的充满了爱之光的信仰和执著信念。照亮了“我”内中的贫瘠与匮乏。这段大胆的个人心史的真诚坦露。一定程度上正是对内在精神性匮乏的曝光。对英雄与光芒呼唤的背后,是埋藏于作家自我意识中的对精神的无限崇尚。以及对价值与意义的不断追寻与求索。此外《纪实与虚构》中.王安忆对于英雄的爱慕与追寻也正是自我认同
实现的一种途径。
(二)创伤性经验——童年的孤独与隔膜
作家的创作往往会打上童年经验的印记,它作为
心理定势会对作家的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而童年时代所遭受的创伤,“不管是身体创伤还是精神创伤,都可能成为某种情结残留在无意识深处。驱动或影响艺术家一生的创作活动”。@
.
作为“坐着痰盂进入上海”的移民,她的家庭与上海没有太多复杂的社会关系与历史渊源,在日常琐碎的生活中也很难真正触及这座城市的芯子;且作为革
命者的后代。母亲不允许她与市民交往,这也一定程度
加深了她对上海的隔膜感;此外。经过两年插队生活重返上海.对城市的陌生感又加重了她先前的隔膜感。
无论是《伤心太平洋>中.。我”孤独而苦闷的“父亲”在经历缺失快乐的童年时所感喟的“世界上一切小孩子都是不开心的.小孩子是人类中最无乐的一部分”@;还是《纪实与虚构》中王安忆所写到的:不会说上海话使“我”感到很自卑。别的孩子都去亲戚家,而“我”却只能走“同志”家。“上海的夜晚与我格格不入”,o都传达了作为“同志”后代的她幼年生活中根深蒂固的孤独感.及作为“外来户”的无根无由的隔膜感。“这种在人世间走来走去却无法为自己定位的忧伤、孤独被王安忆演绎成一种生为人类便无法逃避的‘存在性伤痛’。”o从
这点意义上讲,为家族寻根的最初动机即来源于。我”
在人世间的无根无系.来源于这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存
在性伤痛”。
。艺术家这种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只有通过创作才能得到暂时的缓解,获得暂时的心理平衡”。@而“创伤性的经历一旦发生就意味着其沉淀为个人的创伤性经验.从而在人的一生中起到制约作用.它和焦虑一起
阻碍着个人自我认同的实现”。o要实现自我认同.就必
须对这种心理焦虑与创伤进行治疗与跨越。
一方面焦虑与创伤会成为自我认同的精神障碍.
另一方面匮乏无依的焦虑与自我认同的迫切需求又会
汇聚成巨大的冲力,突破障碍并加速自我认同的实现。英雄情结则充当了穿越这种阻碍的突破口,自我认同的心理需求催生了该种创作倾向的形成.在英雄情结的形成与具体的创作实践中.作家自我身份的确立及价值意义的认同又得以最终完成。
三、“英雄情结”的内涵及独特审美价值:孤独的追寻
王安忆从以“我”的口吻讲述故事到“我”成为一个
隐在的叙述者.这种过渡伴随着作家从精神性焦虑与创伤中的一次次突围。在对“精神的无感无形的光芒”@的不懈追求与超越的过程中.王安忆的精神重心由自我认同的实现逐渐转为对命运对价值与意义的探寻和追
问。在这条荆棘丛生的求索之路上,她留给旁人一抹苍
凉而孤独的背影。
孤独作为一种“存在性伤痛”.具有无法排遣和逃
避的普遍性.它充溢着王安忆的整个创作空间,一定程
度上说。孤独正是王氏英雄情结的一抹沉郁的底色。
王安忆对英雄有着难以言说的偏爱,无论是对“岛
上英雄”的炽烈怀念,对家族的“寻根”,还是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灵史的书写.其现实目的直指摆脱孤独。因
此.王安忆的家族寻根与八十年代盛行一时的寻根文
学是不同的.王氏的寻根没有“文化寻根”民族性的恢宏气度和思想深度.她更多的是为了减缓自己内心的苦痛并实现自我身份和价值的认同。所以。王氏笔下的英雄也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永恒性孤独”是王
安忆笔下的英雄人物的独特标签,也是王氏英雄情结
的独特审美价值所在。
作家这种特殊的精神气质为其整个创作奠定了一种漂泊无依、永恒孤独的苍凉基调,而这种孤独又指认了一种在不懈的命运探寻中一次次落败、与价值意义
擦肩而过的宿命意识。因此,王氏笔下的英雄是孤独
的.英雄的追寻与作家本人的追寻都洇染了一抹宿命的底色。站在英雄人物背后的王安忆是一个孤独的寻
梦者.顽强地建构着英雄们或说是她自己的心灵坐标
系.试图创造一个理想的精神家园。她笔下的人物,几
乎没有人能逃脱社会或是人类的宿命,也没有人能超
越人类永恒的孤独。
《长恨歌》篇尾写到王琦瑶之死,同样是斜躺在床上.灯光同样地摇曳不定,王琦瑶的死状与四十多年前她在片场看到的景象惊人地相似。“她这才明白,这床上的女人就是她自己,死于他杀。”o这位“上海小姐”的
死仿佛是四十年前就注定了的,这种宿命般的前后呼
应给整个小说增添了强烈的悲剧意味。
《遍地枭雄》中,璞玉一般的韩燕来遇到大王后,沉睡在他原初蒙昧意识里的价值与意义被激活.“大王式”的欲望与诱惑,使他寻到了作为男性的尊严和切合
165
论张承
志小说中的“母亲
\"形
象
谢家禄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江苏南京210097)
摘要:“母亲”是张承志,J、说描写的中心。借助于说中。始终贯穿着一个相貌平和、冷峻、善良、坚韧的妇“母亲”这一主题写出了一系列草原小说.张承志塑造人形象,这一形象的反复出现。意味着作家在创作中无了一系列勤劳、善良、仁义而坚强的母亲形象。更由于限地衷情于“母亲”。甚至成了作者的一种寄托,作为张张承志自身独特的气质及对“母亲”浓郁的感激之情.
承志文学创作的摇篮.内蒙古草原承载着张承志乌托造就了张承志“母亲——人民”的文学创作精神取向。
邦之梦。他说:“草原是我全部文学生涯的诱因和温床。关键词:张承志母亲人民
甚至该说,草原是养育了我一切特征的一种母亲”。①甚
至可以说.“母亲”——对于张承志的文化行程及其之
在张承志的小说中.对“母亲”的赞美与歌颂是一
后的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创作)起着非常重要的作个持续不断、不知疲倦的主题.从1987年初入文坛的
用,张承志对“母亲”浓郁的感激之情直接影响了他的《旗手为什么歌唱母亲》开始,到后来的草原系列小说,
文学创作精神取向。
循着“草原上的人们为什么总是歌唱母亲”这一线索,
一、张承志小说中的母亲形象
张承志抒写出了对“母亲”含义的独特领会和感受。在从张承志作品中的一系列母亲形象我们可以看到
张承志涉及草原,以及甘肃、宁夏、青藏高原地域的小
她们坚韧的性格,看到她们在异常艰苦的生活条件下
他天性的“自由”。然而.“此英雄非彼英雄”o。他们只是
⑧(9两个六九届初中生的即兴对话.王安忆说.湖
异度世界里孤独的“英雄”.注定“不能像古时的侠客云南文艺出版社.2003.9.
游天下,而是在地的缝隙里流窜”@。韩燕来所寻到的价
⑩⑩吴投文.论童年经验与艺术创作.柳州师专学
值与意义的载体——自由.也只是现实世界里由于欲报,2001,(2).
望膨胀而孕育出来的病胎。指向了“现代生活中的价值
⑨⑩王安忆.纪实与虚构.人民文学出版社.
荒芜”。o
2001.1l:316、100.
如果说张爱玲的小说留给我们的是一个美丽而苍⑩朱振江.论王安忆小说的童年忧伤.美与时代.
凉的手势.那么王安忆的小说留给我们的则是长街上2003,(4).
的一连串短梦。没有大起大落的跌宕,没有大悲大恸的⑩王艳芳.女性写作与自我认同.中国社会科学出
哭嚎.有的只是一次次幻灭又一次次苏生的旧梦。这一版社,2006.5:200.
次次的追寻与错过。指向的是一种永恒的孤独与漂泊。
⑩王安忆.长恨歌.作家出版社,2003.10.
“人类其实是一个飘流的群体,飘浮是永恒的命
q多⑩王安忆.遍地枭雄后记.上海文艺出版社.
运”@.如她所说:“海洋也许是人类最后的归宿,是人类
2005.5.
飘流的尽头。”@那么王安忆本人或许就是一艘行驶在海
①朱水涌.从现实“症结”介入现实——以王安忆、
上的船.尽管这艘船有着岛屿式的孤独,有着置身于鲸鱼毕飞宇、阎连科近年创作为例.文学评论,2007,(6).
背上的漂泊不定,而她的创作便是她“漂流中的家园”.承载了“漂流中的希望”。海洋的尽头是彼岸的光明,而在王参考文献:
安忆看来彼岸就是“永生的象征”。心灵的世界即在她孤[1]王安忆说.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9.
独却不懈的寻梦中缓缓地由此岸向彼岸涉渡。
[2]王德威.现代中国小说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3.10.
注释:
[3]王艳芳.女性写作与自我认同.中国社会科学出①④陈思和.营造精神之塔——论王安忆九十年代
版社,2006.5.
初的小说创作.文学评论。1998,(6).
[4]朱振江.论王安忆小说的童年忧伤.美与时代.
(参王安忆.叔叔的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28.
2003,(4).
@)⑩王安忆.神圣祭坛
自序.人民文学出版社,
[5]朱水涌.从现实“症结”介入现实——以王安忆、
1991.
.
毕飞宇、阎连科近年创作为例.文学评论,2007,(6).
⑤⑥王德威.现代中国小说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
[6]吴投文.论童年经验与艺术创作.柳州师专学2003.10:289.
报。200l,(2).
⑦⑨②王安忆.伤心太平洋.香港的情与爱.王安忆
[7]陈思和.营造精神之塔——论王安忆九十年代
自选集之三.作家出版社.1996.2.
初的小说创作.文学评论,1998,(6).
166
因篇幅问题不能全部显示,请点此查看更多更全内容